罩着他微微伛着的背脊,她的脸沐浴在凄冷的月光中,身上恰好披着才刚送来的一件白狐皮斗篷,像一只误入闹市的白狐狸,透着一点胆怯与茫然。
他早就知道这里的权势纷争会叫她无所适从,还是为一己私利带她来了,也许她早就了解了他的虚伪自私,他突然有一丝怯懦,脚步顿在了远处。
可事到如今,再没有回头路走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儿女情长必令英雄气短。他深呼了一口气,复启脚步,慢慢走到这块太湖石边来,柔声道:“石头上的雪才化,你坐着不冷么?”
一听这声音,九鲤脑中一下想到头回与他说话的情形,那时当她是疑犯,明明是来拿她的,却不曾正言厉色,待她温柔有礼,为人十分和气。
她斜上眼细细瞅着他,暗自咕哝,“叔父二十出头的时候倒从没有这样温柔过——”
叙白没听清,以为她是在骂他,黯然伤神地转过身向着池塘,“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就是这份敢爱敢恨。”他垂头一笑,“你是该怨我,杜仲的死,我的确脱不开干系。”
她在心里打了个冷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像对绣芝一样,想恨却也提不起情绪。
他觉得背上像钉进来两根钉,料想到她在后面如何看他,但转回身,仍然被她漠然的目光刺痛了一下,她这眼神夹在夜晚的寒风里更显得冷酷了。
他失落地笑一笑,“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杜仲的死生我的气,话也不和我多说了。庾先生大概也在怪我,不过我也知道再怎么和他解释他对我的态度也不会有所好转,只是我受不了你疏远我,所以一定要说给你听。”
九鲤歪着眼,“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你以为还能说谎骗过我?”
谁知他在旁边坐下来,两肘撑在腿上,坍着背,双手握住灯笼向前面的水上挑着,摸样很有些落拓,“咱们离开南京的时候,陈嘉派来的那个小厮在后头跟着咱们的船,你那时问我看他熟悉不熟悉,我撒了谎,其实我认得他。”
“我撒了慌”,这种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的说过,他自己心里也笑,“撒谎”这字眼就显得很孩子气,大人是不会承认撒谎的,谎话也要编得连自己也能骗过。她虽然聪明,机敏,说到底也纯粹得像个孩子,他只能用孩子的方式同她对话。
九鲤的双眼随他矮下来,目光紧紧地锁住他,“那你当时为何要瞒我?”
“我那时候以为是陈家派他来监视我的,当时我心里揣着王爷的事,其实邀你进京,是为了引着庾先生入京帮王爷洗冤,我知道,庾先生一向不喜欢我,要是我直言相求,他一定不肯答应,所以我才出此下策。那时候我不敢说,是怕你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没想到那个小厮是陈家派来害杜仲的。”
这番话是真是假他自己也分不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只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她是讲道理的人,纵然想恨他,这下也不知该从何恨起。
果不其然,九鲤瞪了他半日,直到把眼泪瞪出来,也找不到个罪名安在他身上,只得问:“早知道,你还会冷眼旁观么?”
她自己心里也没数了,便抹了眼泪苦笑,“我也是现在才看透你,你原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和从她嘴里说出来,全然是两种滋味,叙白猛然想起来,他娘从前也说过这类话。
他反而笑了下,“你此刻掉眼泪,到底是为杜仲,还是觉得我和庾先生虽然相貌有两分相像,本性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对我失望了?”
九鲤一怔,心虚地挪开眼睛。
他转过脸来向着她,脸上残留一点黯然的笑意,“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全姑姑,你一开始亲近我,是因为觉得我像你叔父。可你早该知道,我不是庾先生,没道理对我失望。”
这下她心里倒有点理亏似的,暗暗瞟他一眼。
他朝她一笑,“没关系,我从没怨过你。”
不想哪里突然冒出一声冷笑,“齐二爷还真是宽宏大量。”
二人朝右面一望,庾祺徐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九鲤对上他带着怒气的眼睛便有些惊惶,像给人捉奸了似的,她忙从石头上起身,跑到他身旁去,“叔父,这么晚您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么?”他冷斜她一眼,又睨向叙白,“深更半夜说的话,不是想哄人就是想哄鬼,若是坦坦荡荡的话,齐二爷何不白天里光明正大地说?”
叙白心内一恨,只得缓缓起身作揖,“庾先生误会了,我约鱼儿出来,只是想解释解释先前陈家那小厮跟着我们的事。”
“噢?怎么解释的?也解释给我听听,免得我也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庾祺幽幽一笑,自在太湖石上坐下来,朝他斜上眼。
叙白睐一眼九鲤,只好又说一遍:“我当时对鱼儿说不认得那小厮,是因为我以为那小厮是陈家派来监视我的,并不知道他是为了杜仲而来。”
庾祺仿佛早料到他会这样讲,神情没半点改变,仍微笑着,“就算你知道了不说,也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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