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秣闭了闭眼,提醒自己不能再想那张溅满属于自己□□的面庞。
温行周竟然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
萧秣一顿,皱着眉头又摇摇头,将这份再次漫溢向温行周的思绪甩走,终于开口,“史卿,起来回话吧。”
史逸春从地上站起来,听萧秣不紧不慢地点了几个名字,他记得这些人,都是先前帝王交给他整理材料的名录中最先的几个名字。他自半年前接到这份名录和纷杂的证据文书,只觉触目惊心震慑不已,既是为这些蠹政病民的贪官污吏,也为少年天子隐而不发的深沉心计。
翌日新岁大朝会上,史逸春等官员果然将前夜里萧秣点到名字的那几名官员的罪状当廷奏呈,天子震怒,叱令将罪官即刻押进大牢候审。其间喊冤叫屈者有,涕泪纵横者有,破口大骂者也有,萧秣面上什么反应都没给,只是挥一挥手,叫禁卫拖走他们的动作快些。
李康安站在众臣之首,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不曾抬起头,似乎一副将要昏睡的糊涂模样。
退了朝,经过了前夜整个通宵折腾的萧秣已经疲惫不堪。
但提前发动对李党的反击将这几人落狱,还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做,萧秣仍然走进了御书房。
史逸春伴驾,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也被召进御书房内。虽然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的官职要高过史逸春,但谁人不知史逸春现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纷纷向他看去,期待他能面对阖上双眼良久无言的帝王给一些提示。
但萧秣只是太累了,累得刚坐到椅子上就背靠着打了个盹,不知怎么又梦见温行周的脸,于是又惊醒了。
醒来便听见刑部尚书习天翰正在向他表忠心,说要严查这几人的斑斑劣迹……习天翰已有些年纪,说起话来冗长琐碎,碍于是三代老臣,又是难得的清流,萧秣不便打断他,只是思绪又飘远。
等支撑着将事情都安排下去,萧秣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等到去养心殿,下了椅子绕过屏风有一张贵妃榻,歪上去睡了。
史逸春与二位大人在御书房门口与海安道别,再走两步却发现温行周正站在台阶下求见。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下台阶,下了台阶是用哪个称呼寒暄,还是干脆装作看不见。毕竟今日大朝会上温行周没有出现,陛下的圣旨中对温行周虽是大加赞许,仍称其为老师与国师,但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亲政后摄政王能落得好下场的?何况陛下曾经在摄政王与先帝手中还吃过不少苦头……
最后那两人还是望向史逸春,等着他拿主意。
史逸春哪有主意可拿,他昨夜里可是撞见陛下与温大人疑似反目动手,致使陛下至今日今时仍然心情不佳,何况温行周对他也是不喜,眼下若是与温行周说上两句话,难免会触了陛下的霉头……但若是什么反应都不做,万一……史逸春思忖片刻,决定做个宫官的平级礼便罢,于是与那两人悄声说了,往楼梯下走。
走到半截,又见拐角处走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竟是李康安来求见。
准见的通传很快从御书房传出来,几人此刻倒也没那么尴尬了,互相拱手道别。但史逸春留心看了眼,温行周还站在原地,没有走,也没有动。
李康安是来告老还乡的。
他说自己的身体日渐弱了,老眼昏花,还时时忘事,再不能替陛下分忧,该让位于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
上一世与李党争到最后,李康安也提出来告老还乡,这是一份断尾求生的恳求,但詹正文不愿放过他们,他劝说萧秣,斩草除根。
但李康安在大启朝堂钻营一生,即使他倒台,他的子嗣、他的族人、他的学生们也仍然在大启的每个角落,哪能真正斩草除根,何况詹正文要他斩草除根,也并非是全心全意为大启着想。
二则李康安一党虽然垄断朝纲贪墨成风,但李康安其人年轻时的确称得上是对大启鞠躬尽瘁,李党中也有些还算是能做实事的人,他这么一走,朝堂难免动荡。
西羌边境再次出现了小范围的入侵,虽然有成文德镇守维持稳定,但缺钱、缺粮、缺武器……今年又有冰灾雪灾等着到来,若是内部朝堂上还发生混乱,岂不是给成文德添乱。
萧秣有些头疼,想起以往还有温行周可以商量一下,眼下事情没完没了,已经将能用的大臣们都用了起来,稍微闲一些的边嘉玉也总不能与他商量这事……
萧秣揉了揉额角,决心先把他留下来,总归他占着个少年帝王刚刚亲政的名声,他不放李康安走,李康安也走不得。
陪着老东西打了一大圈太极,为表恩赐,萧秣还亲自起身,送他到御书房门口,又叫海安亲自送他出宫。
于是也见到了在御书房外等待通传的温行周。
接替海安在御书房伺候的是年轻太监福乐,他见皇帝久久望着温行周不语,机灵地在一旁提话,“陛下,海公公已经同温大人说过您不想见他请他回去了,但是温大人不肯走,也不再要通传,就在那站着……”
萧秣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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