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
江寻醒得很早。
他侧躺着,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沉知周。被子只盖到她腰间,露出光洁的背部。上面还留着昨夜疯狂过后深浅不一的红痕,是他的杰作。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时间是七点零五分。他内心矛盾,既希望她能给这段关系一股明确的定义,怕她醒来就要驱逐他,怕她开口的话是“我们就到这里”。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沉知周的睫毛颤动几下,慢慢睁开眼。
她看了看天花板,又转过头,撞上他的视线。眸子里先是几秒钟的茫然,然后逐渐清明。
“几点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还早。”江寻撑起身,手臂越过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低头去吻她,交换彼此的呼吸。
吻了一会儿,江寻找回一点安全感,这才敢试探地问。
“昨晚……你喜欢吗?”
沉知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目光扫向床头柜的一片狼藉,两个撕开的避孕套锡纸包装压在电子钟旁边。然后她点了下头。“嗯。”很轻的一声。
江寻听见了。他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于又得寸进尺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沉知周蹙起眉,像是在实验室里面对一个难题的样子。
他最怕她这种表情。
江寻的心彻底沉到了底。他抿了抿嘴唇,试图收回方才的逼问,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主动给她递了个台阶。
“或者……这样也行。我什么都不问。”他说,“我可以当你的秘密。当你的情人,也可以。”
“你需要的时候就找我。生理上的需要,或者别的,什么都行。”他飞快地说着,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俏皮,“反正我可以随叫随到,还能帮你做做饭修修抽油烟机,价廉物美……唔……”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沉知周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的掌心很凉,带着一点点汗。
他永远骄傲,目中无人。十七岁时站在物理竞赛颁奖台上,从容接过金牌,台下的闪光灯将他镀成神祇。二十七岁,在半导体峰会上,用近乎狂妄的姿态,宣布一场颠覆行业的设想。那些时刻的江寻,是明亮的,刺眼的,仿佛不属于这平庸的人间。
她喜欢那样的江寻。
“我不想你这样。”她看着他。
江寻怔然望着她,他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沉知周又开口。
“你说过的那些话,”她说,“‘只信物理’,‘共同的孩子’……我都记得。”
江寻还没反应过来。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赤裸的胸口,按在她心口的位置。皮肤相贴,她的心跳就在他掌心底下。
“我也没办法回避这里的重量。”她轻声说。
心脏的重量,爱意的重量。
“但是,”沉知周移开了视线,“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两个人之间的空白,不是爱意就能抹平的。她是做实验的,知道所有变量都可能影响最终结果。“九年,我们都变了很多。我不确定我们还适不适合。”
“你可能会觉得我无趣,”她说,“我也可能会受不了你太满的日程。”
江寻安静地听着,攥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适不适合,总要试过才知道。”
“搬来和我一起住。”江寻说着,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很轻地吻了一下。“如果你觉得物理定律不可违背,那生活也有生活的规则。两个人不在一起,就没办法知道合不合适。”
他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搬家真的只是一项有助于提高项目进度的优化配置。
沉知周沉默了。
其实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对江寻是偏心的。
这种偏心让她失掉了大部分引以为傲的科学理性,也早早注定了他们的关系的走向。
一个物理学家应当知道,只要初始条件不被改变,系统的终态便是确定的。无论这中间经历过多少的推诿、抵抗、或者犹豫,结果都不会改变
所以,从始至终答案都只有那一个。
当她发着烧倒在床上时江寻闯入她家的那一刻。又或者更早,重逢那天,在会议室,见到他的那一秒钟,她感到熟悉的电流击中心脏的那个瞬间。
窗外,天已经全亮了。能听到城市逐渐苏醒的声响。
“好。”她终于说。
说完就立刻又补充协议上的条款与制约关系——
“现在是合作期间,实验室里人多口杂。在外面注意一点,我不想被人议论。”
江寻没来得及思考她究竟说了什么就匆匆点头。
任何条件他都接受,这是求之不得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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