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在他两百多年的过去里,许许多多的重要时刻都已经被时光抹去了细节,但那一段关于辛西娅的画面并非模糊的轮廓,而是有着近乎锋利的细节,刻印在他的记忆里。
伊维利欧斯理性上知道半精灵的体质与纯血精灵存在差异。
严格意义上,半精灵和精灵已经属于两个不同的物种,不尽相同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那基于纯血精灵模板构建的认知,与半精灵的罕见——像他的兄长这样选择一个寿命不足自己十分之一的短生种作为伴侣,并不属于常见情况,更枉论诞下子嗣,即便是精灵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对于这个边缘族群的叙述也只有寥寥数笔,这导致了他无法具体理解这种差异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未曾料到,作为他的血亲,她竟然会那么孱弱。
他依照精灵的习性为她安排了作息与饮食:足够的休息时间,清淡而富含魔力的植物根茎与果实。
这是最优解,是最利于她适应奎瓦尔环境、引导她体内精灵血脉苏醒的方式。
然而,事与愿违。
她无法进入冥想,迫切需要长时间的深度睡眠;精灵传统的素食无法提供她所需的全部能量,她那部分属于人类的血脉渴求着肉食。
但她不敢和自己这位强大而疏离的叔叔说这些——她不想显得多事,不想再次成为一个累赘,只能尽力地压下自己的不适,努力地追赶他的标准,渴求以乖巧换取他对血脉亲情的一丝丝顾念。
最后一场不期而至的的凛风扫过,尽管结界削弱了它的力量,但些许的寒冷就足以击溃半精灵已然摇摇欲坠的健康。
尽管在她病倒之后,伊维利欧斯几乎瞬间便通过自然感知与逻辑推演明白了症结所在,但一切的明悟都已来得太迟。
理论的正确无法逆转现实的颓势,辛西娅的情况急转直下。
强大的自然神术足以稳住她体内急剧恶化的生机,驱散病痛的侵蚀,但无法顷刻间弥补长期的损耗与亏空。
高热退去后,是漫长而磨人的虚弱期。
身体持续的不适让辛西娅变得烦躁。
她不再善解人意,不再努力迎合他的期望,也不再试图主动和他搭话,而是默默垂泪,病痛与无力感剥去了她平日努力维持的乖巧与克制,显露出一种带着委屈的脆弱与任性。
药汤太苦,她会紧抿着唇别开头;浑身酸痛无法缓解时,她会无意识地攥紧床单,指节发白,却咬紧牙关不肯呼痛,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泛红的眼圈泄露着她的难受。
夜间被噩梦或不适惊醒时,她有时会小声啜泣。
又有些时候,她会用带着哭腔的、沙哑的声音说——
——她想回家。
可这里,才理应是她的家。
晨星绝没有将子嗣再度送回那个苦寒的神殿的理由。
他们都知道这话没有意义,但她还是一遍遍地祈求着。
伊维利欧斯从未应对过这样的局面。
他能精确解读星辰的轨迹象征的命运,能调和狂暴的自然能量,却无法处理一个少女病中毫无逻辑的情绪。
那些眼泪,像一道道无法解开的难题,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名为无措的情绪。
冰冷的、陌生的滞涩感干扰了他的思维。
这也是第一次,他未能完美履行家族交付的责任——让她健康无恙。
失败,于他而言极其刺目。
他尝试了所有他认为正确的方法:更精纯的能量灌输、调整药剂配方、用精神力引导安抚。
收效甚微。
再后来,床榻上的辛西娅不再要求任何事,她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密林,像是彻底封闭了对外界的信任,蜷缩在自我的痛苦里,用沉默回应着他的努力。
许久之后,伊维利欧斯才后知后觉,那时候,对于亲人,准确地说是对他,已经彻底失去期待的辛西娅,或许在期待着死亡。
这是所有可能中最危险的一种。
即便是最强大的足以起死回生的法术,也无法将厌倦了这个世界的灵魂从朦胧之域唤回。
在他一无所知之时,他险些失去她。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对于一个抗拒治疗,毫无求生意志的病患,任何的药剂术法都只是扬汤止沸。
于是高热再度袭来。
又一次喂药失败后,辛西娅咳得几乎喘不过气,身体蜷缩,泪水潸然,却咬紧嘴唇不肯发出出声,只有强忍的、破碎的抽气声冻结在仲冬冰冷的空气之中。
伊维利欧斯担心她窒息,俯身将她从床上扶抱起来。
他支撑着她的背脊和手臂,让她的上半身靠坐起来,倚偎在他的肩颈一侧。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形成一个稳固的支撑,另一只手则轻拍她的后背,帮助她顺气。
偶然的动作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在他怀里的辛西娅,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为断续的哽咽。
她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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